姜晗缕出狱那天，在门口等了六个小时。
厚重的雪落在单薄的外套上，几乎把她压垮。
明明是不到三十的面容，双手却如八旬老太一般干枯红肿，甚至变形扭曲。
即便见惯了人世炎凉，看守也有些于心不忍。
“别等了，回家去吧！”
家？她还有家吗？
姜晗缕失神望去，从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。
消瘦苍白的皮肤上疤痕累累，原本合身的奢华皮草套在身上，像是保姆偷穿主人衣服一般。
三年前，她还是京市最难以高攀的大小姐。
而她的前夫，京市红圈所最顶级的律师，谢景恒亲手将她送进了监狱。
也是他将他们的亲生儿子谢扬，送进了福利院。
“杀人犯的儿子，不配待在谢家。”
可她根本没有想过杀害温安安。
只因温安安是谢景恒的白月光初恋，谢景恒便听信她的一面之词，一口咬定是姜晗缕做的，亲自上法庭，推她入地狱。
轿车飞驰而过，溅了姜晗缕一身雪水。
她却像是没感觉到一般，一步一步走到公交站。
司机看她狼狈的样子，嫌恶地皱了皱眉，大声提醒：“最近小偷猖狂，大家护好自己的包。”
乘客们的视线纷纷投向姜晗缕，警惕又嫌恶地紧了紧怀中的包。
“小偷”说的是谁，大家心知肚明。
姜晗缕空洞的眸子颤了半瞬，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，在众人的视线下走到车尾坐下。
窗外的景色迅速后退，冷风打在她的脸上。
她放空好一会儿，才掏出信封里的画，一张张看着。
稚嫩的蜡笔画了一个小孩，一个穿裙子的女人，扭扭曲曲写了四个字。
【妈妈和我】
姜晗缕怔怔地看着，半晌才扯出一抹笑。
下一瞬，眼泪如断线珍珠般落下，滑过逞强的嘴角，砸在手背上。
冷风灌进来，画纸翻动，露出底下的一封申请书。
【接回要求：有抚养、教育和保护收养人的能力，资产不少于100万。】
若是三年前的谢夫人，别说100万，就是多加一个零，眼睛都不眨一下。
可谢景恒早在她坐牢时一纸诉讼强制离婚，强迫她净身出户。
现在的她不是谢夫人，不是姜家大小姐，口袋里剩余的7块5，就是她全部的财产。
恍惚间，公交车停在了终点站，贴在墙上的“高薪招聘”吸引了姜晗缕的注意。
她早已不奢求清白，赚够100万接回儿子，就是她唯一的执念。
“坐过牢的谁敢用你？滚滚滚！”
经理一把将姜晗缕推出去，神色不耐：“也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了，还好意思来酒吧应聘。”
换作以前，她绝不会想到自己去酒吧应聘。
但现在，姜晗缕只顿了半秒，便重新挂上讨好的笑：“我学得很快，只要您给我一个机会……”
哪怕是清洁工，她也愿意做。
什么尊严，什么骄傲，能换来钱接回儿子吗？
生不如死的三年，只教会了她一件事——
她的贱命不值钱。
“学什么？客人看到你这张脸，只会扫兴！”
倏然，经理神色一变，看向姜晗缕身后，堆起笑容：“时总，谢律，合同还没定下来呢？”
下一刻，熟悉又冰冷的声音响起：“还有些细节条款要敲定。”
姜晗缕呼吸一滞，寒意爬上脊背，脑海中回想起谢景恒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。
“监狱里的那些人会好好‘照顾’你的，尤其是你的手。”
她浑身发冷，飞速垂下头，生怕谢景恒认出自己。
转身的刹那，却被一把拉住手腕。
冬日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，照在谢景恒身上，给清冷禁欲的谢景恒添了几分柔光。
可他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感情。
“姜晗缕，你怎么这么***，刚出狱就迫不及待来当陪酒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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